宋朝广东第一个进士古成之
◎ 增城市民间文艺研究会原副会长 陈裕荣
古成之,字亚奭,南汉国和北宋时增城人。其籍贯,在上世纪八十年代,广东学术界有过争论。明黄佐的《广州人物传》称:成之“本惠州河源人,五季末,避地贯增城”。《增城县志》载:古成之的祖父古全望在唐朝末年南迁增城福山乡定居,其坟墓至今犹在增城福山。南汉国时期,古成之曾流寓河源,隐读在罗浮山,后回增城雅瑶村居住,可证古成之确是增城人。
古成之自小清心寡欲,沉静好学,爱钻研《易经》,罗浮自东晋葛洪开发后,已成道教名山,古成之隐读罗浮,多与道人、文士交往,养成道家气质,往往出语惊人。那时南汉国后主刘鋹,在罗浮山黄龙洞建有天华宫,很多朝中大臣常登山与成之交往,都佩服成之的学问人品,有些人邀请成之往兴王府(即广州市,是南汉国的京城)游览。他当时观看了“五仙观”古建筑,这是纪念开辟广州五羊仙的古庙,始建于何时,已难考究,经多次迁址重建,我们今天看到的五仙观,是始建于洪武十年的。古成之看到古色古香,烟霞遍地,竹笼药圃的美好景色,诗兴悠生,即挥毫写下两诗云;
五仙观诗
玄元分古观,南镇越王城。
五石空留瑞,群仙不记名。
丹砂虽久炼,鸡犬自长生。
槛簇鳌头景,门通鹤颈程。
烟霞沿砌起,花木逐时荣。
古井涵虚碧,疏钟入竹清。
荒芜延野色,寒溜引秋声。
药灶封苔老,芝田积雨平。
风光齐岳麓,音信接朱明。
愿得身从此,乘云到玉京。
七律 五仙观
拨破红尘入紫烟,五羊坛上访神仙。
人间自觉无闲地,城里谁知有洞天。
竹叶影繁笼药圃,桃花香暖映芝田。
吟余池畔聊欹枕,风雨潇潇吹白莲。
两诗传出,古成之的文章声誉,传遍羊城。开皇四年(971),宋兵平定南汉,国家恢复统一,宋太宗雍熙元年,开科取士,因为经历了“五代十国”60年的战乱,那时岭南地广人稀,文风未盛。朝廷只准广东推荐一人上京应试。当时南汉国才亡13年,很多人皆知古成之的学问好,一致推荐他上京应试,有人咏诗叹说:“寰中有道逢千载,岭外观光只一人”。为成之祝贺,亦埋怨广东名额太少了。
成之上京,路过潭州(今长沙市),遇到一修炼仙术的异人韩咏。劝成之随他学长生之术,不要去应试。成之叹说:“家寒亲老,期得禄养。长生非吾所愿也”。至京考完三场后,还未张榜,已传出梁颢考中第一,古成之第二。这时有张贺、刘师道两学子知此消息,妒忌岭南人古成之居然名跨他两人之上,便密谋设计,邀成之去吃夜宵,暗中放下哑药让成之吃。第二天金殿唱名时,成之因被毒哑,不能应时,朝中大臣怒其不恭,要赶成之出殿。幸得宋太宗尚较英明,爱其文又惜其才,便宣喻曰:“卿宜勉学,以图后举,朕将虚席待卿”。事后有些学子查出张、刘两人毒害成之的事,劝成之申诉,成之反说:“司命者迟速有定,非人所为也”。众学子敬服成之大量。
三年后,即端拱元年(988),成之再进京,从广州乘舟北上,离广州不久,途径石门,这里是广州西北郊一著名景区,南来北往的官宦,文人多爱在此登临揽胜的,上有一清泉,人多饮泉水解渴。但昔日入粤为官的人,多是贪官,离任时满载来粤搜括的珍宝北归。人们愤恨说饮过此泉的人都是贪佞之辈,故名此泉为“贪泉”。东晋时有个吴隐之来任广州刺史,他为人素有清廉之誉,登临时闻此传说,特饮此水以自警。后果然两袖清风离粤,受历代人赞誉。成之景仰吴隐之为人,游览时即作《贪泉》一诗。
到京后,又在宫门外巧遇韩咏,韩握成之手说:“公此行成名矣”。成之再试,果然中第19名进士,是宋代广东考中进士的第一人。这时京师已传开了张贺、刘师道当年毒害成之的事,太宗闻知大怒,要将两人绳之以法。成之反救张、刘二人。太宗十分赏识成之气量,即授成之为真定府元氏县尉。
成之生长民间,学识丰富,熟识民情,初出仕途即显出才干,很快便升任青州益都县知县。成之施政以惠民为本,不事刑罚而政令畅通。淳化三年(992),朝廷诏试馆职,成之被授为秘书省校书郎。宋代能入馆任职的,多是有声誉的文学儒臣。张泳与成之交谈中,对成之的人品学识深为器重。时值王小波、李顺策动四川农民起义,蜀中大乱。朝廷急派张泳出知益州〈今成都〉。张泳推荐古成之为绵州魏城县知县。之前,宦官王继思统兵入蜀镇压起义军,在绵州交战,百姓死伤甚多,遗骸遍野,城乡空虚,剩下的多是老幼伤残者。成之到任,先行抚恤,调运大米以济饥民,发药施医以疗民疾。由于策划得法,迅速救回数千难民之命。战事稍平后,又恢复县学,安置学子读书,督促农业生产,组织灾民生产自救,魏城县迅速恢复安定的局面。古成之在魏县干了十年,政绩显著。
咸平五年(1002)蜀中又出现动乱,朝廷再命张泳出知益州。张泳深知古成之抚恤动乱地区的群众有善法,又调成之任汉州绵竹知县。张泳善于使用古成之安民,却没有提拔重用古成之,使他埋没于知县任上,这是一大遗憾。
古成之到绵竹后,仍按在魏县时那样施政,很快把局势平定了。不久接到家书,知家中年迈的父母都已去世,公务在身,万里迢迢,无法回乡,身处寂静的衙斎,谓然叹曰:“吾窃禄为养亲,今亲已没,吾何以仕为故”。客舍无聊,哀亲情切,想起当年罗浮山共读的友人,触发诗兴,欣作《亿罗浮》诗云:
忆昔罗浮海上峰,当年曾此寄儿踪。
凭栏月色出沧海,欹枕秋声入古松。
采药静临幽涧洗,修书闲向白云封。
红尘一下拘名到,不听山间午夜钟。
不久,因忆罗浮,更怀念故人,又作《怀石楼友人》诗云;
相思天一边,知在石楼间。
高卧客稀到,数峰人共闲。
仙方更新试,易疏旧曾删。
好探鳌头信,时应有鹤还。
古成之上两诗,反映出他长期远出为官,
已厌倦名场利海,深深怀念早年罗浮隐读的生活,这对一个远离乡井的老人,不是吉兆。不久,古成之竟死于绵竹县任上。他本有经邦济世之才,未为大用,人皆惜之。
因北宋距今年远,古成之的生卒年月、死因,在史料上显得扑朔迷离,各个版本不同。《增城县志·1995年版》载:“古成之(968—1038)……死于任上,终年70岁”。此说未知采于何典籍?若以生于968年推算,成之于雍熙元年被推荐上京时,只有16岁,至端拱初考中进士时,也只20岁。三个版的《古成之传》皆谓古成之于咸平五年任绵竹知县,未几,卒于官。“未几”没有确数,假设他任职三年死,应死于景德二年(1005),则他只享年38岁,与“终年70岁”不符合。再查阅《南汉书》,此书是南汉国的史书,已为古成之立“传”了。他在南汉国从未出任为官,如无突出才艺,名声显著,是不会收载入国史的。由此可以推断古成之应出生于南汉高祖刘龚时期(即935年左右),死于宋景德二年(1005),才符合“终年70岁”的史实。可证在南汉国时,成之应是早已成名的壮年人,所以才有可能在广东归宋后的13年被推荐作唯一上京赴考的人。
查三个版本都载古成之“死于任上,终年70岁”。余事不书,但《增城县志·民国十年版》载;“成之将终前数日,汉州有衙吏自青州致书来,览乃(韩)泳笔也。即酣饮累日,不临政,索告身大书于后曰:‘物外乾坤谁得到,壶中日月我曾游。留今留古争留得,一醉浮生万事休’。书罢掷笔而逝。绵竹县吏方申报州衙,而成之已先至汉州谒太守矣。遇此迷幻事,故人们皆谓其尸解。又传其为武夷上升,咸称紫虚先生”。黄佐的《古成之传》也采录此说。
笔者认为,古成之为官17年,离家万里,妻儿不在身边,求请致仕,朝廷不准,一个七秩老人,思想苦闷,多喝点酒而解脱,也是正常事,因他是个好官,人们不愿说他醉死,附加了些仙幻事,把他形容为才人、诗人、官宦而至仙人。还在古代科学未昌时,也合情理的。
古成之去世后,增南各乡村多有其传说,如南宋理宗时探花、吏部侍郎、名学者李昂英,有次回乡,到增城仙村岳父家探亲,时村中群众搞移乩活动,这是一种封建迷信,求神指示凶吉的活动,昂英往观时,正好遇到古成之神灵降坛,给百姓指点迷津。李昂英本是景仰先贤古成之的,即欣作《古成之仙箕》(箕通乩字)一诗。诗云:
翁来灵笔舞龙蛇,翁去瑶坛锁暮霞。
旧事欲谈三百载,五云阁上望仙槎。
此诗不涉移乩内容,表示昂英相信去世两百多年的古成之神灵仍在也,而歌颂之。
古成之著有《删“易”注疏》,《诗集》行于世。宋室沦亡,崖门一役,版籍荡然,今仅遗诗数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