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古远富)
古远富(1938.8.8—2010.11.28):江西兴国县隆坪乡吾立村人。1956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,同年4月,考入解放军第三坦克学校,任学员、班长。1969年1月任坦克乘员训练团参谋长。1978年2月,任军委装甲兵杂志社编辑、科长、副社长兼副总编(副师职)。1988年8月后,任装甲兵指挥学院训练部副部长(正师职,大校军衔)。1962年参加了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,1979年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,曾先后荣获嘉奖15次、荣立三等功4次。曾在军内刊物发表文章50余篇,主编过《自学散论》和《乘员心理学》。1961至1963年,主管“坦克教、战射击运动靶车”的研制,推广使用至今。 入选《江西杰出人物》和《兴国县地方名人录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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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:古 剑
荧光灯下,掩卷长叹:戎马一生换单位数十,从文到武,从武到文,反反复复;从地方到军队,从军队到地方,情感起起伏伏。始终不变的是坚定地信念,全身心扑在事业上,放在部队里。拖带着妻小儿女,从南到北,始终过着动荡的生活,以至于家里的家具几经折腾,所剩无几,也是破破烂烂。部队里的供给虽然不少,但家里人口众多,生活仍然窘困。要支出的项目繁多,要扶贫的人也很多,家里经常捉襟见肘,入不敷出。
壮年时期很少能跟孩子们见面,每每一回来,我们就感觉像过年一样欢喜。妈妈辛辛苦苦地守着父亲的大后方,没事必躬亲,做衣服鞋子给全家老小,自己在有限的后院地里种菜养鸡养兔,不能耽误在学校的12个小时的中学上课,从早到晚忙不停,寒暑假还要去进修大专课程,终年无休,身体透支达到极限。
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劳累中,我们长大了,直到进了北京,我们才能够好好地读书。父亲非常支持孩子读书,缺吃少穿时也要顾学习,参考书甚少的年代里,他会跑到几十站外的王府井去排长队给我们买;工具书稀缺的时候,他会借到老同事的毕业的孩子的词典来动手抄,一抄就是两年,共计7个厚厚的本子。每每跟我学生的家长们谈起先父对我们的帮助时,我都会不知不觉中流下泪水,感动很多在场的人,尽管他们中有很多都是国家重要机关的干部,企事业单位重要人物……
父亲总是说他小时候吃不上饭,穿不上衣,爷爷奶奶过春节时还要向别人借米下锅,可就是这样也要坚持让他上私塾。现在的孩子不读书是没有出息的,国家是没有前途的。每当我们姐弟妹有学习偷懒时,总会遭到父母的责问,以前我总会觉得父亲很罗嗦,但同时也不敢耽误功课,对学业慢慢重视起来。每个学期结束,父亲总会按成绩分赏,记得最清楚的就是,当他打开那个曾经装填子弹的旧箱子时,我们就兴奋不已,期盼着得到一两个奖品,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,几支漂亮的铅笔、一支英雄钢笔就会让我们在小伙伴面前炫耀半天。我也因为很努力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塑料铅笔盒,上面有一个漂亮的小提琴手的那种,那是我向往了好久的啊!因为生活条件所限,刚成年时,我们的学业成绩都没有达到自己理想的高度,但父母一直都在鼓励我们,一直不断地努力。工作后的我们,一直在不断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和继续着自己的学习,十几年的辛苦中拿到研究生学历的我们,体会到了父亲当年努力的辛苦。
父亲是个极勤奋努力好学,乐观有丰富想象力的男人,从来没见到他苦恼什么工作上、生活里的事。父亲担任编辑前,有着丰富的连队实际带兵经验和过硬的技战术,但是当他被调到战术编辑工作时却犯了难,他没有学习过拼音,40多岁了开始上函授大学课程,开始强记拼音,文学作品高深的文学理论让他进行了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改变。工作之余,他还要参加国家函授考试,写论文等等。好几年,父亲的头发脱落很快,几经治疗才痊愈。
父亲很喜欢跟子女在一起,在北京稳定的不到8年的生活里,让我们时时体会到父爱,他会很早地起来督促孩子们出去跑步,他会在中午唯一的1小时内做好饭等着饥饿的孩子们放学回家吃饭,他会在晚饭后陪着孩子们去散步谈心,去院外的菜地里看看大自然……教育我们不要忘记尊重他人的劳动。
时光荏苒,子女成长了,烦心的事情自然多了起来。首先,择业是必须经过父亲的认可的,我眼睛近视,永远都无法实现自己的从军的梦想,父亲就建议我从事外语教学;弟弟高考没考好,想走后门进部队院校,也被父亲拒绝了;妹妹一上大学,父亲就让她自食其力……家庭的建立让父母一直都放在首位,自主婚姻是他们一贯的主张,做了父母的我们才知道父母的恩情。
父亲退休后五、六年一直没有休息,不是放下架子去大商场里当车管,就是到央视动画部里搞后勤,前前后后做过很多杂工,无论是什么样的工作岗位上,他都会交上很多朋友,都很开心。我们的工作繁忙时,父亲总是很关切地给我们帮助。作为我们小家的大后方,家里给了我们最有利的支持,帮我们看看孩子,做点饭菜,就像每次家乡的亲友和老战友来到我家一样,他都会给予无私的援助。对于工作对于朋友对于世人都是无限的投入,从不讲回报……
父亲是个好厨师,做得一手好菜,样样出色,从一顿家常便饭,到一顿春节大餐大盘小盘20几个菜,和妈妈不大工夫就搞定了。直到这次住进医院时,他还在说我和妈妈的生日宴餐的事宜,我们都在一旁悄悄落泪……
军旅生活注定要给父亲带来的最大的伤害就是学会了吸烟,一吸就是四十多年,他的肺部功能逐渐地退化,加之有出现了低分化腺腺癌,身体状态每况日下。2010年10月住进武警医院后没几天就开始持续发烧,后又转入301医院至11月中旬,癌细胞扩散至肝部肾部,肺部肿瘤的血管破裂导致呼吸衰减,11月8日下午五时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,时年72整岁。在场家属亲友和医生护士无不感到惋惜和难过。消息的突然传出,让老干部所的办事人员都感到措手不及,出乎我们的预料,在匆匆准备的告别仪式上仍然有很多人闻讯赶到,原本小小的告别室里鲜花盛开,周围摆满了各单位送来的花圈,70多人来送别父亲,整整超出预计时间一倍。12月初,家人集体出资在北京最具人气的风水宝地——门头沟万佛园买到一块面南背北的阳光墓地,后建立网上纪念馆,以便大家纪念。
父亲去世百日,我们将八宝山革命墓地的父亲的骨灰安葬到万佛园,他将安息在那里,在那个有着和他一样经历的朋友中间,安息吧!劳累了一生的父亲!
(2011年2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