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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游石牛寨记

江西修水 古建林

湘鄂赣三省交界之处，有石牛寨焉。此地风景奇绝，名动八方，声震四海，世人皆欲登斯山而赏景为快。

石牛寨，明之浏阳四十八寨唯一存世也，以其众石乃貌如耕牛而名焉。《长沙府志》有言曰：石牛寨，峭壁天悬，窄径一线，上有平野方塘，土人御乱，立寨于此。今人谓此寨乃“天下第一大寨”也。

是日也，天和气顺，云淡风轻，趣友相携，余等十余人，车行百余里，游此胜地。

欲登斯山，必经寨之大门。门高约三丈，仿古而建，上书“石牛寨”三红色大字，字体行书，不知书者何人？二巨石狮戍门，门前平地方圆半亩，平地之下乃方塘焉。水面如镜，倒影寨门，日光粼粼，珊珊可爱。

入门右行五十步，乃一石丘，凿石为磴，数十级乃得度，山之胜盖此始。循磴而上，至石丘之顶。左俯绝壑，右控垂崖。仰望石山，似太师椅，巍峨万丈，森然欲搏人，令人目眩心悸失言。北望一丹霞石柱，高约二十丈，平地孤起，直干云霄。石柱中段崖龛古墓略约可见。

回望寨门，门已愈小，无初瞻之雄伟然。而门前山水相依，水天一色，日照方塘，浮光跃金，奇幻莫测，蔚为大观。

望绝壁，壁上痕迹如水泽下注，土人曰之石瀑布也。

磴蜿蜒而上，可容二人过，两旁荆杞丛生，杂树间长。道上时有翠竹俯身，似与游人嬉闹。上行数百米，一小洞焉。洞乃三石拱交而成，甚狭小。欲入深谷，必过此洞。入洞，须垂头、伛偻、屏气。此三者，亦人立世之三大法宝也，故时人名之曰：三宝洞。

度三宝洞，循石山夹缝曲行而上，石山壁立千仞，积年丏晖，壁上青苔密布，蕨类丛生，而绿色撩人。有泉侧出，清冽甘甜，可解游人之渴。至此处忽幽风习习，令人胆寒。行至紫竹林，经粽叶谷，途中虫鸣鸟嘶，叶飞草舞，皆山间之美景也。

攀行百米，上至大茅寨，似已无路可循。幸三百余米长吊桥可度。桥接东连西，上铺木板，中为透明玻璃。此桥高约二百余米，下临深谷。踏上此桥，犹如云中漫步。恐高者心有所伈，脚有所栗，乐游者偃仰啸歌，声入云霄，山中游者亦应声和之。山谷回音，妙趣横生，亦一乐也。余等跨越此桥，健步如飞，无所畏惧，而思近人之飞夺泸定桥，勇士壮举，惊天动地，古今未有，岂不叹焉。

桥端乃美人峰，依美人峰半山石栈道前行数百米，至天池，乃古书记之平野方塘也。今人筑堤积水，水深数米，可行小舟。池岸蒹葭苍苍，清风徐徐，如云叆叆。右望半山一岩石堆砌之城墙，乃古城墙也。石牛寨闻名遐迩，人文日隆，盖因此古城墙也。城墙环寨口连筑，高三余丈，今剩连大小茅寨二千余米。抚此古墙，遥思明人，烽火狼烟，枕戈待旦，黄昏吹角连营，浴血拒敌，乃争一方之平安也。城中有古之练兵场、阅兵台和山寨官邸，颇似水泊梁山之遗风也。

今人有传曰：此古城乃大顺后主李过拒清兵之所。李过者，闯王李自成同庚侄子也。明末，闯王揭竿而起，逐鹿中原，后战死。李过率义军避匿于此寨，随过者二万余。清卒四万围剿之，他者降焉，独过三人隐匿寨之乌龟岩也，月余，乃得免。后过改名隐于修水之黄龙寺。过之后裔记《西楼雄梦》，载之极详。

沿天池岸行百米，侧有一空墓穴。山中墓穴甚多，山路崎岖，不知棺椁何以运至此。本地风俗，好岩葬，故不足为怪也。

前行数十米，见欲竣工之阁楼。阁楼者，为游者之下榻之所也。侧有小屋，乃漂流之售票屋也。小屋上方数米，乃一水池，深不见底，似龙潭焉。冬之日，雨少水枯，故不见春水溢池，碧波千层，峡谷漂流，人随山转，激流漩涡，曲水回环，瀑泻千尺之景。

跨水池，经壶穴，左上磴行数十米，有左右二路可行。左路乃登石牛寨之巅道也。路陡直，磴几不可登。上行不足十米，立山巅，可极登临之胜。

立斯山也。上窥青天，下潜黄泉，挥斥八极，游目骋怀，心随景动，神游苍穹，千里风光尽入吾心。端崖之际，雾绕群峰，如石牛万千，纵横阡陌，谓之万牛犁田。又山若白波，似万豚闹海，波澜渐生。仰观宇宙，似有鹰旋长空，傲视万类。环顾四周，见岩石栈道，如金龙腾起，延亘峰峦，不见首尾。予观夫石牛寨胜状，与古之人赏游无二。盖天下秀色，古今一邪。

右路亦有奇景，徐行百步，一线天之景入眼而来。循壁仰望，一线蓝色，不见白云。下磴十余米，依山阴栈道而行，愈近愈秀。背倚岩山，凭栏极目，千岩竞秀，万壑争流。四周之石，似禽似兽，忽动忽静，如疾如行，仪态万方。昔者万豚闹海已为千龙戏珠，而叹自然之鬼斧神工也。世间丹青妙手，难作此画。美哉此景，秀哉此景。

折角前行，日晖拂面，栈道趋下，曲折之处，北望岩山，乃一天生石桥，悬于半空。途经一古寺曰：石佛寺。寺内佛像生辉，僧人一，未曾言语。寺前铜铸大香炉一，香火鼎盛，檀香扑鼻。树一，枝繁叶茂。循树及寺，回望巨石山，山如佛参禅，盖此寺名之来由也。又北望石山，如观音送福，祷祝苍生，惟妙惟肖，天然造化如此，信可乐也。

行至此处，已愈数时，体力殆尽，有飞索横亘，可度人之寨门。若步行下山，则可见人家数户，层田在坳，草屋几处，方塘一鉴，炊烟袅袅而起，鸡犬之声不绝，盖晋陶潜隐居此邪？

人曰石牛寨之景，可谓之“一牛二龟三关隘，四桥五寨六线天，七奇石八寺庙百零八崖景无边”。游览既周，此语最为实也。

回至寨门，体静心闲。害马已去，世事都捐，投刃皆虚，目牛全无。凝思幽岩，郎咏长川。心超形役，而思登山之得也。石牛寨之奇绝，非其高大无以致也，故游人如织。若小山丘则不得焉。若人则必为大事业者，方可留名万载，世代皆芳。此余之一得也。登山有捷径焉，上山可度缆车，下山可度飞索，若行此道，则难极夫游之乐也。人处一世，如白驹过隙，而万事皆行此道，则无人生之乐哉。此余之二得也。立于山脚，则难识山中之别有洞天，近人曰：无限风光在险峰。此之谓也。子瞻曾言：横看成岭侧成峰，远近高低各不同。若不至古寺，则不知佛在何方。学问若不亲为，则难窥堂奥。此余之三得也。

既归，思游所历，吾所览者，恶能无记，而类记之。

同游者，程永祥、秦学龙、熊漫新、仝迎波、曾映星、廖琳、黄红卫夫妇、谢荣夫妇，皆修水庠序巨子。公元二零一四年岁末某日，上高古某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