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05月16日 来源:北京青年报
古元先生圆圆的脸,大大的眼睛,话不多,总是很朴素、很谦和的样子。记得在中央美院上学的时候,我们版画系学生最崇敬的老师之一就是古元先生,很少听到他讲长篇的艺术道理,更多的是从他的人品与作品中去领悟。
在他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表现陕北解放区生活的木刻中,可以看到极平凡的事物:场院里的石头碾子、柳条编的簸箕、扫炕笤帚、土布衣裳、老实巴交的陕北农民、布衣布鞋的八路军战士,一切在他的刻刀下都变得那么美,一种全新的、质朴的美。那窑洞、石磨、毛驴,那糊着白纸的木格子窗户……每一刀刻下去都饱含着深情。难怪,当年解放区的木刻在重庆展出时,徐悲鸿先生看了古元的画非常惊喜,他说:一颗东方的巨星正在升起。
这些好的艺术,就像古元先生的人一样——是毫不张扬的。先生晚年创作的版画和藏书票一直秉承着这种品质。他的啄木鸟、骆驼、蜜蜂、鸟巢,他刻的小动物不仅可爱,好像还被赋予了人格的魅力。
先生曾应国家海洋局南极办公室的请求,慷慨地将他的《烧地契》等两张黑白木刻版画交付于我,请我转赠给南极办公室,后来又主动送我他的藏书票作品“林木卫士”(啄木鸟)和“鸟巢”,这些珍贵的礼物我一直小心收藏着,每每看到那洁白的宣纸上明快的刀法、洗练的造型,就仿佛先生又站在我的面前。
大学毕业创作时,古元先生本不是我的导师,却常过来看我的画,不说话,只是笑笑,却给我莫大的鼓舞。我毕业后,正值“文革”,心情不好又迷茫。在中国美术馆碰见先生,他问我:“还画画吗?”听到我说不画了,便特意叮嘱:“要画画。”声音不大,却连说两遍。
后来先生平反了,担负起中央美术学院院长的重任。去看他,他还是那样平和、朴实,谈到刚分的大房子,甚至微微显露不安。至今,我还记得他那张始终挂在沙发后面的水印木刻“玉带桥”,把夏日的颐和园表现得多么好!仿佛听得见浓阴间藏着的、不知疲倦的蝉鸣声。窗台上注满清水的钢笔墨水瓶,插着先生清晨散步时摘的野菊花,淡紫色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……
文并供图/陈雅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