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东古氏家族,有五代之时古全望入籍广州府增城县雅窑村,奠千年基业,人文蔚起,代出英贤。其子古延绶,学识广博,任职信安县令。孙古成之,更是才高八斗,风流倜傥,以开倡岭南文化,千古垂颂。
古成之开倡岭南文化
北宋粤东诗人、河源县老回龙区古岭人古成之,既是广东客家文学的孕育者,也是开倡岭南文学的功臣。
清光绪《嘉应州志》载:“宋初,干戈甫息,岭峤文风未振,每取士合一路以一人荐。”这里谈到的“岭峤”,即指五岭:自福建长汀入广东梅县、自江西赣州经大余入广东南雄、自湖南郴州入广东连州、自湖南道县入广西贺州、自广西全州入静江。宋《选举志》规定:参加考试的学生,必先经过当地州府的考试,考试及格,才由州府送至京师,参加礼部考试,称为“发解”;待礼部考试又及格,再参加殿试,世就是皇帝亲试;殿试及格,才算及第。士子发解在每年秋天,冬天集中在京师,到第二年春便开始参加礼部考试,及第者,列名放榜于尚书省。增城、河源均属于广南东路,群籍博览、文才震远近的古成之,自然成了州府推荐的最佳人选。
宋太宗雍熙元年(984年),秋试开始,督府劝驾诗中有“寰中有道逢千载,岭外观光只一人”之句,足见古成之的荣耀。次年二月春试,古成之一举成名,有司(宋代行政组织名)奏以梁颢第一、古成之第二。消息传回广东,河源人赶紧建造桂香桥准备迎接他的荣归。
岂料,古成之骄人的成绩,遭到以张贺、刘师道为首的北方学子的嫉妒,很不服气南方人的才华超越北人之上,便想方设法算计古成之。后来得知三月十六日要传胪(即皇帝按甲第唱名传呼招见),便在三月十五日夜,假惺惺为古成之庆贺,暗地里却放哑药于酒中,古成之不知是计,一饮而尽。谁知到了第二天,胪唱开始,古成之却在皇帝面前说不出话,皇上以为是对己不尊,勃然大怒,下令将他扶出殿外,然而又爱惜其才,便宣谕道:“卿宜免学,以图后举。”
寒窗苦读,到手的功名即成泡影,古成之却泰然自若。事后,有人劝古成之上诉以澄清白,古成之却说:“这是命中注定,澄清又能怎样?”
端拱初(988年),翰林学士、礼部侍郎宋白知贡举,放榜以程宿等二十八人进士,所谓上应二十八宿。古成之排在十九,成为宋朝以来广东第一位中进士者,誉为“岭南首第”。
值时,当年张贺、刘师道暗算古成之的事情,朝廷亦有所闻,要置张、刘二人于法。古成之得到消息,极力申救,辩说没有哪回事。足见古成之心胸豁达,以德报怨,海量涵容。
古成之是一传奇式人物,特别是他的文章诗词,堪称一枝独秀,为南粤首倡。清代吴澹庵编《广东文征》时,宋代文章,首列古成之的《汤泉记》。全文如下:
过水北十余里,得白水山,山行一里,得佛迹院,中涌二泉,其东,所谓汤泉,其西,雪如也。二泉相去步武间,而东泉热甚,殆不可触指。以西泉解之,然后调适可浴,意山之出二泉,专为浴者计欤?!或说炎州地酷热,故山谷多汤泉。或说地中出硫磺,水性即温。彼不闻南北临潼汤泉,乃在其西,炎州余水,未必皆然,即地性之说,固为失之。然硫磺置水中,水不能温,则硫磺之论亦未为得。吾意温泉在天地间,自为一类,受性本然,不必有物然后温也。凡物各求其类,而水性尤耿介,得其类,虽千里而伏流相通;非其类,则经过十字旁午而不相入。故二泉之间,不能容寻丈,而炎凉特异,盖亦无足怪者。吹气为寒,呵气为温,而同出于一口,此其证也。临潼之水,在开元、天宝时最为知名,恩幸宠遇,震耀一时,然自是以来,是非口语亦纷纷矣。此泉出自东南万里外,非山僧野叟之所游息,则骚人迁客之所啸咏,宠辱何自而至矣。
全文不过四百字的不朽之作,将自己的性格溶入水性而自表,“得其类,虽千里而伏流相通;非其类,则经过十字旁午而不相入”。
古成之还是一位杰出的诗人。诗文散刊于《粤诗搜逸》、《岭南诗存》、《粤东诗海》、《粤东文海》、《广东文征》、《古氏史志》及《古氏族谱》中。罗可群教授在《广东客家文学史》中评说粤东诗人时,首为古成之。在古成之仅存的诗词中,《咏贪泉》最具代表性。诗云:
贤良知足辱,惟尔识贪名。
一酌不惑性,千年依旧清。
深涵秋汉色,冷浸古松声。
珍重芳碑在,何人曾泪倾。
明代香山(今广东中山)黄文裕(正德庚辰科进士)读了古成之的诗后,盛赞“有凤骞霞举、脱略尘土之态,置诸唐律中,殆不可辨。”
咸平元年(998年),古成之与中书令吕蒙正同舟十余日,给吕蒙正留下“交好情笃、斯文重义”的深刻印象。
咸平四年(1001年),原开封府推官陈尧佐,因“坐言事切直”,而被贬至广东潮州府任通判,在任期间,曾游罗浮山。那时,古成之已在四川汉州府绵竹县任县令,陈尧佐作《游罗浮怀古成之不遇》诗,题于云泉寺石壁,以示仰慕。
大文豪苏东坡,谪居惠州期间,因钦慕古成之,曾到古成之出生地,“饱吃惠州饭,细和渊明诗”(黄庭坚句),他在《和陶杂诗》第八首中这样写道:
南宋晚闻道,未肯化庚桑。
陶顽铸强犷,枉费尘与糠。
越子古成之,韩生教休粮。
参同得天钥,九锁启伯阳。
鹅城见诸孙,贫苦我为伤。
空余焦先室,不传元化方。
遗像似李白,一奠临江觞。
并撰赞语:如日月之绚彩,若美玉之无瑕,登宋进士,文藻联葩,一朝忽逢韩子,丹炉共养朱砂,竟飞升于蓬岛,乐逍遥于仙家,令望犹存,今古颂嘉。(《惠州府志》载:韩泳曾以仙术邀请古成之出道。)
广东自唐朝以后,人文蔚起,堪称极盛。但历经五代十国之乱,南汉刘氏统制,文风几绝。古成之矫矫出群,文章盖世,一鸣惊人。唯当时进士取科虽为热门,却遭北方狭义的封建地域主义所嫉妒、排斥。如大中祥符八年(1015年),寇准排斥江西新余人萧贯而拔胶水,蔡齐说:“南方下国人不宜冠多士,又与中原夺得一状元。”
古成之逝世后,祠祀于广州学宫,羊城(广州)、河源、惠州一带,均建有倡南书院,以资纪念。今广州市中山四路有一古旧建筑,原为“古氏书院”,设有试馆,书院内悬清同治十年(1871年)状元梁耀枢殿撰的“岭南首第”横匾,足见古成之倡南文化的影响。
人文蔚起,共播华夏文明
古成之开倡岭南文化以后,子孙亦奉儒学为先。
子古宗悦,宋仁宗皇祐五年(1053年)三甲进士,初任英州司户,后迁新兴县令,勤于政事,捕拿盗匪有功,升为宾州知府,府治一新,深得皇室器重,改奉礼部侍郎,晋为殿中丞、勋都骑尉。孙古凤仪、古凤仁、古凤信、古凤俊,或为典郡、或中式举人,皆敕授朝议大夫。曾孙古革、古董、古巩,绍圣四年丁丑科进士及第,更为骄人,光耀门楣。
广东古氏,或许受古成之“岭南文学”遗传基因,出仕者大都为文官。
宋代古革任琼州府教授、古哲任潮州府教授、古大发任梅州儒学训导、古再思任梅州学录、古良用任循州学正,他们在弘扬祖国文化的同时,也为夷蛮居民开启文明。如古革在琼州府任上,训士不倦,感化黎苗等少数民族。后来有部分黎蛮叛乱,古革却深入黎苗山寨,引导思想,说服群众,叛乱得以平息,古革从而亦深受黎苗人民所敬重和爱戴。
元代古文龙任肇庆、南恩等八路教授,古宝臣任梅州学正,古元美任循州学正,古铠任梅州儒学司训。明代广东出了三位乡贤,一位是和平县的古琏、一位是番禺县的古文炳(崇祀名宦)、还有一位是五华县的古彦辉(崇祀名宦)。另外有谱可查,任知县以上的也有十几位。所列这些,都是以文见长的朝廷士子,功绩垂于青史。尚有村老野夫,或乡耆、或正宾、或族长,都在为国为家共同努力。
清代的广东古姓,于文于武,不弱他姓。
梅县畲江镇的古圣基,于康熙年间即荣登进士第,据说他还是清代状元五华县人邱玖华的老师。
蕉岭县城西黄土村的古士彩,经营盐业生意,富甲一方。乾隆四十四、四十五年(即1779、1780年),城西一带水患连年,决堤千里,古士彩慷慨解囊,捐出千金修筑堤防,得到州府传令嘉奖,并赐以“泽披桑梓”匾额。至乾隆五十一、五十二年,县中闹饥荒,古士彩又捐千金赈济灾民,州府再以“义济乡里”匾额相赠,作为奖励。
嘉庆年间,蕉岭县城西黄土村的古蔷芳(讳院香),以善治甘肃、新疆一带夷情犷悍、汉回杂处、堪称难治的地方政事而闻名。当他在新疆伊犁任满之际,回民相继请求留治,后卒于甘肃省高台县任所。其执政任劳任怨,为加强汉族与少数民族人民的团结,付出努力,终有绩效。
道光年间以撰《成败论》闻名的廪生古应麟,是五华县华阳镇新楼下村人。其父古宣馨是监生,祖父古来蓉是贡生,子古建中、孙古士齐、士兴、士辰都是庠生,当地有谚称“久闻新楼下,三代五秀才”。
同治年间,梅县松口镇的古捷芳,以游击衔率师救援浙江,克复汤溪等地,因功升为参将,戴花翎,清帝还赏赐“勇巴图鲁”光荣名号。后来,古捷芳在征战余杭县时遇害。闽浙总督左宗棠奏请皇帝,要求为古捷芳加授副将衔,并祀入昭忠祠。同治年间在浙江阵亡的还有梅县丙村镇的古铭辉,杭州宝塔山立有碑记,上书:皇清赏戴蓝翎即补守州铭辉古公墓。
海禁开放后,从梅县赴外洋(又称过番)谋生而跃为侨颂的比比皆是,古大伯是兰芳共和国第五代总长(又称甲太、大唐总长);古石泉是马来西亚槟榔屿的侨领,清廷赐赠中书科中书;古今辉是美国夏威夷州檀香山的侨领,既有经济之才,又工于文学。
近代,五华县的秀才古柳石、古介平、古弼肩,诗文书法堪称绝妙,有“古家三杰”之誉;番禺的古应芬以文见长,曾任孙中山元帅府大本营秘书长、国民政府文官长;兴宁县的古镇西、古无我,梅县的古亮初、古直,中山县的古鼎华,广西横县的古济勋、钦州市的古日光等等,都是既文就武的杰出代表,特别是南社诗人古直,于文学方面最为突出,有“古成之第二”之称。
(作者:古小彬)